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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正生活在一个爆炸性的世界里，并不是只有原子弹和战争在威胁着我们，因为还有另外一种灾难，即生态爆炸！当外来有害生物数量在我们身边呈几何式地激增时，生态爆炸就会发生并改变整个世界的历史。”早在1958年，入侵生物学创始人查尔斯·艾尔顿曾发出警告。
生物安全是国家安全体系的重要组成部分，外来入侵物种是影响生物安全的主要来源。海南省作为祖国的南大门，具有“三区一中心”（全面深化改革开放试验区、国家生态文明试验区、国际旅游消费中心、国家重大战略服务保障区）的战略地位，还是全球动植物种质资源引进中转基地，近年来，随着自由贸易港建设的不断深入，对外交流合作加大，外来入侵物种防控压力随之增加。同时，作为地处热带的岛屿省份，既有高度的生物多样性，也使得海岛生物较少应对竞争环境而导致生态系统脆弱。因此，做好外来入侵物种防控工作，不仅是“海南以生态立省”的内在要求，也是保障国家生物安全和生态文明的重要任务。
自2020年开始，由农业农村部为国内实施牵头机构，生态环境部和海关总署共同参与实施的全球环境基金“减少外来入侵物种对中国具有全球重要意义的农业生物多样性和农业生态系统威胁的综合防控体系建设”项目将海南省文昌市这一生物多样性热点地区设立为示范点之一，开展外来入侵物种的防控模式示范与推广。几年来，示范区抓住“全面、精准、及时”三方面，不仅大大提升了相应地区抵御外来入侵物种的能力，也形成了具有推广意义的参与式防控方案。
科普示范，全民“抗战”
11月22日的下午，文昌市东路镇葫芦村的乡村振兴大讲堂内外格外热闹。屋内几十位村民们叽叽喳喳地等待发放防治红火蚁的饵料，已经拿到饵料的则在屋外围着一个红火蚁巢穴你争我抢地说着自己被蜇咬的经历。
薇甘菊、福寿螺、桔小实蝇、椰心叶甲、水葫芦、空心莲子草、马缨丹等十几种外来入侵物种的特征、危害和防治办法被做成易拉宝绕屋子一圈。中间的桌子上，摆放着向前一天前来参加趣味科普活动的孩子们展示的飞机草、五爪金龙、蟛蜞菊等入侵植物的标本。在这座小小的讲堂里，仅这两年，就已经有500多人来这里接受过防控外来入侵物种的科普培训，其中不仅有农民、农技人员，还有农业企业、农业专业合作社，以及市民、中小学生等。负责科普教育工作的，就是文昌市现代农业发展服务中心。
发放高效、低毒、低残留的安全药剂的半个月前，文昌市现代农业发展服务中心的符史廉来这里给村民们做非洲大蜗牛的科普和防控培训时，很多村民反映最近红火蚁又猖獗起来，希望专家们能帮帮忙。
“先在底部四周撒一大圈，然后再在上面稍微撒点，让它们把这些饵料带回老巢。”发完药剂，中国热带农业科学研究院环境与植物保护研究所的唐超带着大伙找到了附近的一处很典型的红火蚁的蚁丘，边示范边讲解。
离大讲堂不远处，就有一块由热科院负责建设的约450亩的防控外来入侵物种的核心示范区。示范区里包含水田、果园和林地，种植棕榈作物、荔枝、番石榴、火龙果和水稻等作物，而且这一地块也深受外来物种的侵害。
针对不同地块和不同的入侵生物，示范区进行了划分和重点防控，并将防控方法做成展示牌立于田间地头，方便人们观摩参观。唐超指着示范区内的10亩沟渠介绍说：“沟渠内水葫芦高发，我们将两端控制住。示范区内的，我们采用‘物理阻隔+喷洒椰子提取物石蜡油制剂+定期打捞’的方式进行防控。”这种方式可以有效控制水葫芦，目前已得到广泛推广，防控面积近1000亩。
今年秋天，台风“摩羯”在文昌登陆，将沟渠上游的水葫芦冲到示范区来，致使核心区的防控大打折扣。“所以我们一直强调参与式防控，就是因为生物不管这块地是谁的，它到处去。而且许多人不知道什么是外来入侵物种，更别说防控了。所以我们要做科普和示范，让全民参与进来，部门联动起来。”符史廉总结道。
“一种一策”，由点到面
“曾经文城镇新合村的一位村民打12345政务服务便民热线，说福寿螺太多了，想请专业技术人员帮忙除一下。后来找到我们这里，我们就拿着药过去教他怎么用。”文昌市现代农业发展服务中心的王邦任回忆。他们拿的药，是和热科院联合研制的薇甘菊、马缨丹等草体的粗提液。福寿螺喜食嫩苗，在今年晚稻插秧前，项目组在文昌市潭牛镇孟山洋举办福寿螺防控现场观摩培训班，邀请全市17个乡镇的水稻种植大户参加，宣传推广他们在示范区找到的比较实用和经济的福寿螺防治方案。这几年，关于福寿螺的防治共示范推广面积达300000亩。针对福寿螺，今年项目组还编制了内容全面翔实的防控宣传手册。
海南省物种丰富，外来入侵物种也多，只有精准打击，才能高效防控。为有的放矢，在项目前期，工作人员在核心示范区进行了基线调查，发现入侵植物和病虫害48种，一些物种分布广泛，虫口密度高，红火蚁和福寿螺更是分别达到每100平米9巢和每平米7.7个卵块的严重程度。为了有效示范，项目选取了在海南危害严重、分布广泛的7种外来入侵物种，分别是空心莲子草、水葫芦、红火蚁、椰心叶甲、桔小实蝇、福寿螺，还有薇甘菊等陆生入侵植物。
摸清情况后，示范区采取“一种一策”的方法。如针对空心莲子草，通过人为短时间增加天敌密度的方法实现有效控制。具体方法是冬春季节采集田间优势种天敌如莲草直胸跳甲进行室内人工繁殖，初夏季节在田间释放。针对薇甘菊，采用一次全面清理和定期人工防除并种植益智等替代植物的方法。“我们连使用的工具的长度都具体到厘米，就是为了方便推广。”唐超说。椰心叶甲是让椰子树“伤心”的主要物种，项目找到的最优方式是释放天敌。今年，项目推广使用椰心叶甲天敌寄生蜂进行生物防治面积1.5万亩，累计释放椰甲截脉姬小蜂8000万头、椰心叶甲啮小蜂2000万头。
为找到不同应对方案，示范区持续监测、反复试验。在示范区内，有20亩火龙果园是用来做桔小实蝇防控试验的。试验中，每亩设置10个诱捕器，每周一次，将食诱剂放入其中。持续监测几周，然后将商品食诱剂拆袋稀释并添加一定剂量的阿维菌素，配好药液再放入诱捕器。经过详细记录和汇总，最终形成监测报告并选出最优办法。今年，控桔小实蝇的防控方式已在三沙市西沙区永兴岛推广4000亩。
做好“4E”，先发制“侵”
虽然物种的转移和传入是地球史的一部分，但人类活动极大加快了这一速度，并且这一速度还在提升。目前，生物入侵是造成全球生物多样性减少的第二大因素，仅次于土地利用造成的环境变化。我国是世界上遭受外来物种入侵最为严重的国家之一，约有660多种外来入侵物种，每年造成直接经济损失超2000亿，对生物多样性和生态系统的结构与功能的影响难用数字衡量。
项目首席技术顾问、中国农业科学院万方浩研究员介绍：“生物入侵是一个有序的生态学过程，历经个体传入、种群定殖、潜伏时滞、扩散和暴发多个环节，针对每个环节所采取的行动计划也有所不同。目前，我国已经形成了能够有效应对生物入侵的中国方案，即4E行动。从早期的预防预警（E1,Early Warming&Prevention）和检测监测（E2,EarlyMonitoring&RapidDetection），中期扑灭拦截（E3,EarlyEradication&Blocking），再到后期联控减灾（E4,EntireMitigation），涉及多个环节。”
无论在地理位置、战略定位、开放程度，还是在保护生物多样性层面，项目将示范点之一设置在中国最南端的海南省，目标之一就是将南大门把住守好。“4E行动”中，三个强调Early，项目在海南的示范点的原则也是在“及时”上下功夫。
外来入侵物种的传入主要有无意传入、有意传入和自然传入三种方式，而且绝大多数都是由人类活动直接或间接造成，因此加强检查检疫、及时防控是防止物种入侵的第一道关口。今年6月份，文昌市现代农业发展服务中心联合文昌海关开展了一次防控超级杂草长芒苋的联合行动，组织无人机对文昌清澜口岸区域内70亩裸露地进行了集中喷洒高效、低毒、低残留的除草剂作业，确保其不再向外扩散。
此外，入侵的生物绝大部分都有一个时滞过程，即生物到达新的环境后需要一定的时间来适应环境，待适应后开始大规模繁殖和扩散。这是为什么外来入侵物种在前期很难发现其危害，但一旦发现就难以灭除的原因。也正因此，项目组在儋州市、东方市、琼中县、陵水县等都设置了外来入侵物种监测点位，仅文昌市就有昌洒镇、冯坡镇等8个镇有监测点。这些点位能进行不同物种的识别检测、图像甄别诊断等，力求做到早发现、早应对。
不论是全面应对、精准防控还是及时行动，其核心在技术。对于接下来的进程，万方浩说：“我们在推进‘4E+’行动，基于基因组大数据，寻找靶点进行分子干预；基于人工智能与图像识别，对外来入侵种进行精准监测。”
